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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修】如何与你的敌人野外求生07：悬崖勒马　(哨A)

2019.05.27 因应出本修正=

*接龙题目： 四字词五十题梗 by 栖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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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悬崖勒马

 

　　苏沐秋连连打着喷嚏，使劲绞干了湿淋淋的外衣，一面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待他放下发冷的手臂缓过气来，才留意到另一人担忧自责的表情。

　　“我没事，应该是有人说我坏话。”苏沐秋忙道，并搭配各式各样的手势，总算表达出他的意思。

　　坐在他身旁的孩子尽管明白了，仍一本正经地起身，弯身一手在前一手朝后，行了个奇特的礼，稚嫩嗓音以郑重的口吻，重复着一串听起来近似“雪雪”的音节。

　　苏沐秋猜想这应该是当地的感谢语，出乎意料的，与他所学的语言有几分相似。

　　不过比起语言，另一个发现更加重要得多。

　　“这个星球上……有人类存在啊。”

　　他将拧得半干的外衣抖开挂好，顺势拨开树枝，清澈的河流一路向北方蜿蜒，黄土地逐渐消失，被岸边的少许绿意覆盖。稀疏树林间，偶尔可见砍伐后遗留的矮树墩－－

　　是人类留下的痕迹。

　　苏沐秋瞥了眼旁边的孩子，那小孩自从被他捞上来救醒后，严谨过头地行了好几次礼，现在正小心地拧着衣服上的水。他身上是一套兽皮与麻混合缝制的服饰，风格奇特，极具异域色彩，即使是驾驶沐雨橙风征战多年，几乎踏遍兰布达星系每个角落的苏沐秋都未曾见过。

　　苏沐秋隐蔽地取出叶修交给他的小圆盘，圆盘正中央，有个应该是代表中心的红点，圆盘边缘金色的小箭头指着他们机甲的方向，而那红点旁，有个略小的绿色亮点，随着小孩的移动而变换位置。

　　他悄悄将圆盘重新收好，抓着脑袋，叹了口气。

　　这绿色跟红色，在他理解就是正常与危险的区别，可这些颜色叶修在那是什么定义，苏沐秋不清楚，也就无从分辨这小孩到底有没有危害。

　　他将进水的格瓦雷手枪拆卸成好几个部件，垫在手帕上，挑了个光线佳的位置晒干，顺势一件件卸下身上其他物品擦拭起来。

　　

　　见他从裤袋、靴筒、鞋底等各种不可思议的地方取出一大堆武器，由随身激光枪到小刀、机甲维修工具无奇不有，小孩眼都直了。

　　苏沐秋察觉到目光，抬头看去，孩子那想碰又不敢的神情，立刻让他回忆起许多往事，心底微动，几乎没多想就对着六、七来岁的陌生孩子朝手：“来。不用怕。”

　　孩子犹豫，好一会才磨蹭到苏沐秋身旁，接着被塞了把他两手心都捧不住的枪。

　　苏沐秋示意愣愣地抱着枪的孩子坐下，并讲解起如何拆卸：“保命武器不给他人经手是常识，不过现在情况特殊……这是我改造过的激光枪，小心点就不会爆炸。首先从能源匣拆起……无论拆装什么枪，弹匣都是最优先的……嘶，惨了，连里头都进了水。好吧，接下来你按着这里……很好！有滑套的话，要留意分解栓，别硬拆了，下一步是……”

　　苏沐秋自得其乐地讲解，语速跟动作都很快，完全把人当成了整备组来的实习生，恐怕就连跟他语言互通的人都听得一知半解，更何况语言不通的。

　　孩子手忙脚乱，全依靠苏沐秋的指示动作，小心翼翼地按照他指出的位置拆卸，小小的手掌感受着冰冷金属沉甸甸的重量，不一会儿就出了满掌心汗。

　　直到拆解完，孩子望着一地零件，仍是神情茫然，他尚未搞懂自己做了什么，这件金属物品便在手中变成无数精细部件。

　　苏沐秋笑了笑，拿了块干净的软布给他，对零件做出擦拭的动作，让他帮忙把水擦干。相较之前，这动作简单明白，孩子立刻会意，认认真真地进行作业，偶尔自以为隐蔽地摸摸零件上细致的刻纹与接口，满是惊叹，眼底发亮。

　　没了能源匣的激光枪杀伤力比玩具水枪还小，苏沐秋很放心地让孩子拿去玩，然而他拾起能源匣握在手里时，倒是有几分忧郁冒出头来。

　　就这小半管能量，都是他这几天在沐雨橙风里上蹿下跳，从各角落一点一点攒出来的，放到小激光枪里尚能用个几回，也许能侥幸打死几头星兽或虫子，可放在机甲身上完全不够用－－哪怕是发一条“救命啊”的座标信息都有心无力。

　　他自行检查过机甲的情况，损伤严重到能直接送报废，机甲里面那点备用材料只能求挡住机身上漏风的窟窿，或把吞日炮筒的铁皮补起来，其他维修都是痴人说梦。

　　话说回来，在获得能源启动前，机甲就算修成全新的也是徒劳。

　　

　　苏沐秋郁郁地望天兴叹，那孩子见状跟着看天，惊觉太阳已过正中，微微偏斜，随即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朝苏沐秋说了些什么。苏沐秋连蒙带猜，勉强听出孩子应该是说他要离开了，于是无可无不可地点头，那小孩便一溜烟钻树林里去，很快没了人影。

　　苏沐秋继续整理物品，不慌不忙，几分钟后，他抬眼瞥向孩子离去的方向，那孩子已经走得很远，可是哨兵的感官何等敏锐，轻易地从层层叠叠的枝叶间找到了孩子的身影。

　　他收拾东西，循着孩子离去的痕迹悄声无息跟上，巧妙隐入树影中，哪怕此刻阳光普照，苏沐秋又是一身军装洁白，居然愣是难以一眼发现他的身形。

　　苏沐秋跟了一会，忽然脚步一顿，靠在树干上拍了下脑门，摇头叹气着又朝原路返回：“算了吧，跟踪一个小孩有啥意思。”

　　他的确想知道人类的聚集地在哪，不过从衣着来看，双方文明必有巨大差异，万一来到什么不妙的星球，比如进化出高度智慧的虫子统治世界，而人类是粮食，他这一去无异于肥羊入虎口。

　　即使不做如此夸张的猜想，不慎感染不具抗体的当地病毒而死，同样是未知星球探索中常见的死因，他不该毫无准备地深入。

　　只要知道这个星球有人就好，之后顺着水源找，有的是机会。

　　

　　他将所有武器确认完毕，下水痛快地洗了个澡，恢复整洁笔挺的模样，在河边听着潺潺流水声出神。小半日后，他套好靴子打算找容器装水回去，就听草丛一阵窸窣声响。

　　顶着激光枪口钻出草丛的，赫然是方才离开的孩子。他怀里抱着几颗褐绿色的果实，个头不小，每颗至少都有成人拳头的三四倍大。孩子没注意苏沐秋握在手中的激光枪，吃力地抱着果实摇摇晃晃走近，随即一股脑将沉重的果实放在草地上。

　　孩子小声舒了口气抬头时，苏沐秋早收好枪，新奇地观察着果实。

　　孩子指着果实，对苏沐秋重复着“姿”跟“宝达”，见苏沐秋没明白，便直接动手扒起果实的外壳，拿着尖锐的石块又敲又撞，不一会儿敲出一道歪七扭八的裂缝。

　　果实里淌出带有清淡香气的汁液，从裂口能瞅见里头深绿色的果肉，以及果肉中被黏稠液体保护着的种子，还有一丝丝肉红色的纤维……以苏沐秋的经验来看，这玩意像是异型电影里吃了会死人的东西，或异化星兽巢穴里不知名物种的幼卵。

　　小孩对着裂缝啜了口汁液，又努力伸指掏了一小块黏糊糊的果肉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咀嚼，同时将那枚果实递给苏沐秋，一举一动很是认真。

　　“……你是说‘吃’？”苏沐秋这才意识到，时间过了正午。

　　他从军，几顿不吃进行任务是常态，此外他本身对饥饿的忍耐度尤其高，几块干粮就撑过了这半周。

　　不过有的吃苏沐秋从不为难自己，当即扬起笑容，从善如流地接过果实：“这个果实叫宝达吗？不对，宝达是报答谢礼的意思吧。拿来吃？刚才就是特地找这个给我吗？”

　　苏沐秋婉拒了小孩递给他的石块，拿起小刀对准果实正中一插，再朝下一划，手脚麻利地将坚硬外壳整齐剖成了两半。果实半边有指头挠出来的洞，他转手便将另外完整那半塞回小孩手中。

　　孩子不解地推拒，苏沐秋摇头。

　　“饿了吧？你帮忙擦了武器，还找到食物，在我这所有参加劳动的人都有饭吃。加上你早上还掉水里去，吃点东西压惊，这半边分给你，一起吃吧。”

　　他的笑容爽朗，言词亲切，不提容貌加分，光是氛围便令人放松，扮着一副小大人样严肃表情的孩子拒绝不得，肚子咕噜一声，害羞地吃了起来。苏沐秋转头切起了另外几枚果实。

　　等苏沐秋忙完时，孩子已经将那半个吃得干干净净，并在赧然犹豫中接受了苏沐秋新切好的新一份，又是一通镇重道谢。苏沐秋观察着孩子，确认他确实全吃下去，未有异状，直到对方疑惑回望，才咧嘴答以一笑，吃起最开始被小孩一指头戳出个凹陷那半边。

　　果肉清甜不腻，些许酸涩因气温高热反而开胃解暑，一大一小和乐融融地分食完毕，眼见时候不早，双方告别，孩子一下就不知窜溜到了哪，应该是回家去。这回苏沐秋一错眼就看丢了人，想来那孩子待他态度友善，或许是出于救命恩情，本人并不缺少基本防范意识。

　　苏沐秋独自到树林里摘采这种可食用的果实，以带来的绳子绑成一大串提在手中，心情轻松地返回集合地点，想着这回一次性解决饮用水、食物跟生物调查的问题，不知叶修那边，又有什么发现。

　　

*

　　

　　“……叶上校……”

　　“叶修……清醒点……”

　　“……别继续下去，你杀了……还不够吗……”

　　

　　“…………上校，该是你悬崖勒马的时候了。”

　　砰！

　　

　　攀在峭壁上的叶修猛地一顿，因刺目的阳光眯起眼，他垂首对下方几米处的白色豹子喊道：“猫咪，刚才是你在说话？”

　　那动物轻巧地踩着岩壁跳跃，几下便追上叶修，停在叶修的攻击范围外，朝着他摇晃尾巴。强光下，猫科动物的瞳孔收缩成缝，纺锤状的竖直瞳孔透出不近人情的意味，但它安静温顺的姿态与蓝眼睛，又让它仰着脑袋的模样透出几分无辜。

　　叶修看了看大猫无声咧嘴回应时露出的两排利齿，脚尖一动，鞋旁一块石头朝下滚落。

　　他继续朝上爬：“好吧，我知道不是你，你要是会说话就太逆天了……我只是没想到这会儿我连幻听都出来了。”

　　叶修自语时神色如常，但身上的热汗将贴身背心全浸成了深色，而扑通奔腾的心跳骗不了人－－至少骗不了他自己，大概也骗不过眼前目的不明的肉食动物。叶修每爬行一段，就得停下来攀着岩壁调匀气息，好几次后，饶是适应力强大如他，都有些无奈起来。

　　“这星球没有人造大气调节系统，我不意外，可是氧气含量太低了吧……”叶修抬起手臂蹭开汗水，默默估量一阵，低声道，“估计只有艾朗星的八九成。要是跟苏那谁打起来不能迅速取胜，陷入拖延战，恐怕会吃亏啊。”

　　他气喘吁吁地趴着装死，心跳快得像是刚进行过一小时强压训练，晒在后背的阳光闹得他感觉自己像是烤架上的肉干，狼狈至极，心底不禁唏嘘着自我调解：那么久以前的事都冒出来充当幻听，再这样下去他迟早要犯缺氧症了。

　　短暂休息间，大猫越过他，在叶修有气无力的目光中停在五米开外，像是等着他继续往上爬，也像在监视他所有动作。

　　那身毛皮，看得叶修热汗直冒。五六十度的气温，在机甲里放颗鸡蛋，现在蛋都半熟了，大猫却好似不受温度影响。在叶修端详大猫时，那动物雪白的身影竟像是信号不良，有瞬间变成了半透明，隐约可见身后岩壁，叶修一眨眼，又没了任何异常。

　　“除了幻听，连幻觉都来了。”叶修老头子似地叹气，龟速向上。

　　大猫嗷了一声，叶修喊道：“我不是来攀岩的，你那要我快追上的小眼神是怎么回事啊，健身教练？谢谢我不用……唷，这里有蛋。”

　　大猫疑惑地看他停下，趴在原处，探手奋力地朝岩缝里掏。

　　那岩缝狭窄一道，不比巴掌大多少，但内里极深，都不知道是怎么裂出来的。叶修揣测是什么动物会挑这种地点下蛋，一面暗自祈祷别是毒蛇，一面取出他刚才余光瞥见的那窝蛋，打算拿一叶之秋的机甲壳煎一蛋三吃，反正没能量的一叶之秋除了这个就不剩其他用途了－－

　　指尖一勾，他把圆滚滚的物体拨进掌心，眉眼愉快地弯了一下。

　　阳光下，躺在他手里的，是一枚形似鸟蛋的琥珀色结晶体。结晶体通透晶莹，入手颇沉，经光线照射，结晶体如同覆盖朦胧光晕，而晶石核心似有几滴液体晃动，传出细小的劈啪声，像是枯枝被踩断的脆响。

　　看清“鸟蛋”真面目的瞬间，叶修愕然地瞪大眼，一分神，没察觉脚下的石块松脱，整个人一路滚下山崖。

　　

→ 08：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