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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修】如何与你的敌人野外求生17：情不自禁　(哨A)

2019.05.27 因应出本修正=

*接龙题目  四字词五十题梗 by 栖月

17：情不自禁

 

　　接着一个下午，分类高效的叶修被勒令待在原地充当分捡机，苏沐秋则将帐篷里的纸笔拿到外头，抹掉了写糊的那几张，在一旁继续写写画画。

　　冯老族长好奇，凑过来瞅了几眼，只觉得迷茫：叶在扔石头，苏涂黑树皮，这……这都是干什么？

　　半晌他瞅到高挂天上的太阳，恍然大悟：“你们在晒太阳啊！”

　　晒太阳？叶修灰头土脸地呵呵：“晒石头。”

　　冯族长望着晴朗过头的天空，自顾自说道：“确实难得这么温暖，以往雪季之前，水都冻结了，动物绝迹。今天狩猎队出去，还能猎到几头白耳兽，也看到了红角兽的踪迹……可惜，现在狩猎队的成员，都是没打猎过的年轻族人，有经验的族人又受伤了，红角兽太危险……可是一头红角兽，雪季里省着吃，能让部落活下多少人啊……唉，要是能有个强大的人带领他们……”

　　冯族长语气哀戚，双目含泪。

　　叶修：“……”

　　“一个强大的，大伙信服的人……”他偷偷瞥着叶修。

　　“…………”

　　“咳，说起来，咱们部落的年轻人都很有潜力啊！多训练一下，肯定不错，像是那个成天说崇拜叶的狩猎技巧的……哎小叶啊，你怎么把头转开了？哎？？”

　　叶修苦不堪言，重新扭过头来，不等冯族长开口便以别扭的口音道：“什么？”

　　“啊？我说那个……狩猎队－－”

　　“狩什么？”

　　“……”冯族长痛苦地记起叶似乎是语言不通的文盲。

　　

　　冯族长讪讪离开后，叶修埋头继续忙活，时间飞快流逝，等他手酸眼疼地扔开最后一枚矿石时，添过两次柴的火堆也已燃尽。夜色黑沉，月光照亮周围，不远处的苏沐秋完成最后一笔，伸了伸腰，脱离了专注状态。他舔舔唇，兴冲冲地写下标题，随后将那沓充当纸张的树皮卷起，朝叶修脑门上一敲，塞给他。

　　“喏，记熟了。”

　　“？”叶修手忙脚乱接过，展开一看，先是迷茫，读懂标题后顿时无语：联邦标准文字幼儿启蒙。

　　而苏沐秋欣慰地看着叶修整日劳动下来的成果。

　　明亮月色下，几堆矿石依照颜色、外观、质地等等条件简单分作若干小堆，一堆堆分类整齐，看上去有几分美观。

　　假如再细分下去，就需要依靠仪器检测了，不过目前为止，苏沐秋决定干到这个程度就好。

　　“反正还有一个冬天。”

　　“一个冬天？”叶修问。

　　“对啊，还有一个冬天能慢慢试这些新材料，不然这整个雪季不就白费了？”苏沐秋心情愉快地点头，打了个呵欠。

　　苏沐秋答得理所当然，做了一整天苦工的叶修对着矿石堆，默默点了根烟。

　　某人如今非常受不得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味道，叶修刚刚掏出烟来，苏沐秋就夸张地咳嗽着溜走了，临走还不忘瞪了叶修一记。

　　“我睡了。你等烟味散了才准进来！”

　　叶修咬着烟，沧桑地摆了摆手。

　　苏沐秋没兴趣管他睡不睡觉，将兽皮门捂实了，确定任何烟味都不会飘散进来后，便伸展腰身，缩进了他一早准备好的床铺里。早先铺设好的修改式暖炕，让整个帐篷内暖意融融。

　　五感失控带给精神和肉体的压力相当大，苏沐秋累了整日，几乎一合眼就沉入了梦乡，睡得死沉，中途仅模糊地感知到叶修进了帐篷，挟带一身烟味。苏沐秋梦呓着嘟囔了几句，那人一顿，一阵窸窣声后，又重新回到门外。

　　“我再吹会儿风……晚安。”

　　温暖顺着地面攀上。苏沐秋感觉连在联邦时，都没睡得这么沉，这么好。

　　苏沐秋缩了缩肩膀，整个人全蒙进了柔软的皮料里，睡得几乎失去意识，陷入深沉的黑暗。

　　

　　他忽然惊醒了。

　　用“忽然”这个词，似乎不够精确。实际上，苏沐秋感觉他好似今晚从来没睡着过，又同时有种如坠梦中的飘忽感。他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景象，那几堆矿石、熄灭的火堆以及盖成怪模怪样的巨大帐篷－－明显是他睡着的帐篷屋外。

　　我醒了？梦游了？走出来了？

　　为什么在外头？

　　苏沐秋疑惑，然而他半梦半醒中，并未多想，只觉得奇怪：熟悉的景物，看上去似乎比平时大上了许多。视角也变低了。

　　接着他转头，仰起脑袋，看到了叶修。

　　叶修唇边咬着的那根烟，已经燃到了尽头，他像是舍不得扔掉那短短一截烟蒂，干脆这么叼着。苏沐秋听见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猫叫－－重低音版本的奇怪猫叫声。

　　什么品种的猫会发出这种怪异叫声？？苏沐秋迷惑，他判断声源相当靠近，然而他没来得及寻找重低音嗓的猫，叶修便忽然侧头看向他。

　　那双黑眼睛笑弯起来，伸出手，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顶。

　　苏沐秋瞪大了眼。

　　“嘘，别闹，小心把人吵醒了。”叶修低声说，目光一转，望向夜色，“小猫咪，你们这星球的月亮挺圆的。”

　　为什么要突然说什么月亮？苏沐秋无语地想，没意识到自己对小猫咪这个称呼感觉十分熟悉。

　　“我在老家的时候，开机甲上月面打过仗。”

　　叶修撑着侧脸，嘴里的烟一晃一晃，继续说道：

　　“月亮看着又圆又美，是吧？但我登上月面，才发现里头满地坑洞，内里早就蛀空了，藏了一窝虫子，吃了一大堆人，剩下满坑满谷的人骨头。那时，我想起书上的一句话：‘无论星星还是人，都得离远一点看，就什么缺点瑕疵都没了’。”

　　“……我已经离开那里一个多月了啊。”

　　他长出口气，主动停下了话题。

　　叶修笑了一下，尽管什么话也没说，脸上笑容平淡，和苏沐秋往常看到的叶修一模一样，却不知为何，他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叶修不同往常的情绪。

　　沉甸甸的，死死压在心口，那是种无能为力，还有几丝无言自嘲。

　　

　　又是喵的一声，苏沐秋视野中的叶修急剧拉大，他与叶修四目相对，近到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叶修略略瞪大了眼，却没对苏沐秋说什么，反常地又是微笑，拍了拍他的背，抬起了手上那叠联邦通用语幼儿启蒙教材。

　　树皮上写着一堆联邦星系的文字和拼音，交给叶修不到一个晚上，那上头多了些苏沐秋看不懂的字符。苏沐秋认得那是叶修母星的文字，猜想是叶修自己的注记。

　　他这么认真读教材啊，苏沐秋心底一阵欣慰。

　　“你看，这是我那位不靠谱的同伴整的文字教材，他老家的语言好像跟这儿挺相似的。”叶修揽着苏沐秋的肩，戳着纸面，一行一行地读，流畅无比，远不像平时表现得那般文盲：“这个词是矿石，这个是铁石树……花，植物，动物……这些是数量词，一二三四五……嗯？工具这边还配了插图？啧啧。真是个实用主义的家伙，完全拿我当助手用。”

　　热气呼在耳边，苏沐秋一抖耳朵。

　　等叶修读起联邦语，有了前后比对，苏沐秋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叶修今晚和他说话用的分明不是他精通的语言，可是苏沐秋却能理解叶修的意思。

　　叶修把苏沐秋埋头写了许久的十几张教材全念过一轮，陆陆续续添上笔记，接着与他四目相对，严肃地说：“那家伙是不是觉得我蠢，文盲过头，学习语言要从一岁启蒙篇开始？”

　　“喵。”

　　“不过我就是要他这么认为。哈哈哈。”

　　“……”

　　叶修咧着嘴胡乱揉了一把被他强揽着的苏沐秋，后者忍不住眯起眼。被这一捋毛，他全身上下居然舒服到了极点，费了很大的劲才没躺下来让挠肚皮。

　　见他绷得直挺挺的，叶修反倒奇怪：“唷，今天这么端庄啊？平时不是一空闲就闹着我给你呼噜毛吗？”

　　平时？平时他俩哪有这么互相搓来揉去？！而且什么叫端庄，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苏沐秋心里嘀咕，便感觉自己跳了开来，头一低，咬住了叶修的裤脚。

　　夜里气温下降，叶修已经穿回了驾驶服，将兽皮装盖在外头，像是一套毛皮大氅。

　　“怎么了？要去哪？”

　　苏沐秋听见喵嗷一声，接着他大步跑了起来。

　　身体相当轻盈，移动的速度惊人，即使他的脚踩在入冬枯草上，仍寂静无声，周围的景致一下子从身边飞逝而去，他钻入了森林。

　　苏沐秋放松疾跑着，熟稔地在入夜后的森林中穿行，除了偶尔停步等待速度同样不慢的叶修，便没有再停顿过。

　　他目的明确地跑到了那处峡谷洞窟边，停步于岩壁的开口上。叶修缓步走来，调匀气息，惊讶出声：“这是……”

　　

　　苏沐秋心里的惊讶绝对不比叶修少。

　　上一回来到这里，是阳光正好的时刻，那时此处万物生机蓬勃，像是兽类的天堂；而此刻入了夜，却呈现另一种景象。

　　兽群在各自的栖息地熟睡，峡谷内仅有裂缝那端高耸处的水流不断落下，水潭倒映着星空，如同承载了满池的星光熠熠。

　　领路的苏沐秋没有动作，只是得意地望着叶修，叶修三两步滑下山壁，大步迈向了水潭。苏沐秋立刻警惕起来，追在叶修身后，留意着夜间徘徊在水源边捕猎的动物。

　　叶修沿着水潭走了几步，似乎在欣赏景色，下一秒，他忽然蹬掉鞋卷起了裤管，几步走进了水里！

　　已经要入冬了！深夜的水潭尽管尚未结冰，仍直逼零度，叶修一踩进水里便冷得全身哆嗦，发着抖搓了搓手臂。

　　他要是冻出病来……这里可没地方给外星人看病！

　　此前苏沐秋一直恍恍惚惚，任凭身体牵着走，朦胧地跟着视角变化行动，这时他猛一紧张，不知怎么的肢体就依照他的意识，噗通跳下了水，他张口咬住不要命的某人的小腿，死命将叶修往岸边拖。

　　“怎么？想玩水？”

　　叶修转身，一捧水朝苏沐秋脑袋上泼，苏沐秋冻得原地僵直，反射性直甩头，又回头去咬叶修的小腿。

　　忽然间，一只湿漉漉的冰冷掌心揉上了头顶，凉意顺指尖由头顶直入骨随，苏沐秋一阵寒颤，气急败坏地张口喊了句“叶修！”，传到耳中的却是几声吼叫的低嗥。

　　与他的熊熊怒火不同，心里还有一股情绪油然而起，那不受控制的陌生情绪，让他全心全意对着闹他玩水的叶修，移不开目光与思绪。

　　炽热的血液在胸腔鼓胀、翻搅，身体由叶修接触的部分一路灼烫到了脚尖，剧烈的情绪起伏令人动弹不得。

　　苏沐秋心底一惊，死死拉着自我意识防止被强烈情绪卷走，好半晌才认出不属于自己的这种情绪，非常像是……保护欲。

　　虽然在胸口涌动的情感更为野性，不像是人保护同伴，更接近动物保护伴侣。

　　保护叶修？叶修有什么需要保护的？而且他为什么要保护叶修？话又说回来，他以什么立场保护叶修？叶修是屠杀联邦军的侵略者，而自己则是强行带着他坠落荒星的人－－

　　错乱冲突的情绪挤得苏沐秋头晕脑胀，偶然间，他瞥过涟漪不止的水面，对上一双蔚蓝色的圆眼睛。

　　他愣住了。

　　脑袋被揉成了杀马特爆炸头的雪豹，冲着冰冷的潭水，怔怔望着自己的倒影。

　　

　　叶修一回头就看见刚才直把他往水里撞的雪豹僵住了，毛皮湿漉漉的，吸饱了水，整只豹失魂落魄地往潭里滑，眼看就要溺毙。叶修赶紧把豹子从水里捞出来，没在意自己弄湿了全身。

　　他揪着蔫蔫的豹尾巴拧水，那条尾巴在手里跟面条一样，雪豹没精打采地任由他折腾。

　　叶修惊奇道：“猫咪，你今天怎么回事？突然不爱闹腾撒娇了？”

　　谁是猫咪！惊觉这不是劳什子怪梦的苏沐秋在心底磨牙，然而为了不要发出猫叫，只得闭口不语，以目光瞪着对方。

　　在叶修看来，只觉得那双蓝汪汪的圆眼睛盯着自己看直了眼。

　　非常不对劲啊！

　　他摸着下颌想了想，一捋刘海，低头贴了过去。

　　

　　苏沐秋兀自迷茫恼火时，叶修那张脸忽然凑得极近，近到呼吸扑上了豹子湿润的鼻尖。一双漆黑的眼眸直视他，近的足够让苏沐秋看见叶修眼底映出的景象：浑身僵硬的雪豹，以及豹子身后的点点星光。

　　苏沐秋一惊，意识到发生什么时，叶修已经用额头抵住他，伸手安抚地揉着他的耳根，轻声自语：

　　“没有发烧啊……难道是毛皮太厚了，我感觉不到？”

　　苏沐秋感觉男人的呼吸扑在鼻头与唇齿间，心里毛骨悚然，然而体内却有某种低温灼烧的热度，顺血管疯狂窜流。

　　苏沐秋下意识动了一下脑袋，鼻尖轻轻擦过叶修颈侧。在那里，他感觉到有某种东西。

　　－－叶修身上，有股即使以他哨兵敏锐的感官，平时仍完全没嗅出来的气息。

　　他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味道，仿佛并非嗅到，而是某种他认知范围外的感知力，让他意识到了那种气味。那种气味让雪豹血液发烫，时刻想亲近叶修，将他圈在肚腹下。

　　苏沐秋不明白那是什么，但他记起他曾经感受过，甚至头一次见面时便感觉到了，尽管当时他无法像雪豹一样明确察觉到这股“不存在的气息”。

　　……那是什么？

　　

　　雪豹浸在潭水里深思，不自觉叼起了尾巴，叶修不明所以地观望片刻，随即转过身，朝水潭深处一步步前进。

　　水里有游鱼，因叶修的步伐惊起，在他脚边徘徊。鱼鳞反射着月光，像星光游弋。

　　当他来到水深及腰处，叶修猛吸口气，向下一扎沉入水中，屏息游动着，伸手捞起一块沉在底部淤泥中的金属碎片。

　　在潭水底部，还有许许多多仅露出一角的碎片，因上方裂缝洒下的月光而闪动。

　　叶修随手捞起的碎片，与他和苏沐秋之前找到的那些型状相似，呈现人为打磨过的弧形，应该是轴承的某个部分。叶修将碎片握在掌心里摸了几下，也不见他使了多大劲，等他再度摊开手，那块金属碎片竟如同被搓揉平了一般，拈直了。

　　见叶修冷不丁扑进水里，直以为他发生意外的雪豹霎时回神，扑腾过来要将人咬回岸边，然而入水后，他看见了叶修变戏法般的动作，心底诧异无比，注视着被拈平的小金属块。

　　叶修偏过头，揪住雪豹，一块游回干燥的岸上。他随手将那片金属条扔到一旁，三两下脱掉驾驶服，赤裸着上身拧水，冻得哈气搓手，他正想把水蹭到甩干毛皮的雪豹身上，便留意到那头大白猫在用爪子拨弄金属。

　　“好奇吗？不知道我怎么做到的？”

　　雪豹睁大圆乎乎的蓝眼睛，低低嘶叫一声。

　　叶修没有生火，裸露的身体靠着温暖的豹子取暖，解释道：“在我老家，有种和这个很相似的特殊金属，是专门用于Alpha、Omega机甲的特制材料。在特殊机甲制造上，Omega比Alpha和Beta更有优势……唔，你不知道什么是Omega吧。”

　　他摸了摸歪着脑袋的雪豹，捏着大猫的毛尾巴哂然一笑，低语了句“我也不懂Omega”，随后拎起那片金属：“Alpha也有优势，但方法和Omega不太一样。我示范一回给你看看吧。”

　　他说着，吐了口气，随即精神高度集中，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掌心里的小金属块。

　　这瞬间，雪豹尾巴尖炸了毛，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有某种东西变化了。

　　叶修身上无形无感的“某种东西”没了压制，一股脑散了出来。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几只兔鼠由睡梦中惊醒，仓皇逃出了洞外，远远跑开，甚至有一只慌不择路，撞到了雪豹银亮的爪子下。毛茸茸的兔群拖着尾巴一咕噜滚开，惊起了不少动物。而叶修丝毫没理会。

　　雪豹的反应却与兽群彻底相反，他先是一僵，接着涌起一股强烈的亲近感，心头兴奋地发颤。他费劲克制着，然而尾巴尖仍情不自禁卷上了叶修的腿。

　　叶修专心致意于手中那块金属，碎片在他手里扭曲着，如活物挣扎一般，缓慢融化开来，又聚合成不同形状。数分钟后，那片金属碎块成了完全不一样的造型。

　　一枚歪七扭八的深蓝色五角星，静静躺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