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lof

【六十八色之拉丁黄/伞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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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隔日，三人直接睡到日上三竿，算是世界产生巨大变化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叶修喝了碗水比米多的稀粥和几片压缩饼干作为早餐，甚至吃到几口火腿肠，吃饱睡足后已经没了大碍，可以在别人家的别墅里四处乱逛，连昨晚自己出了什么情况都没意识到。
　　“沐秋，没睡好啊？”叶修对精神不佳的苏沐秋展现关怀。
　　正在收拾东西的苏沐秋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叶修一头雾水，直问难不成昨天深夜有丧尸来袭，而他睡得死沉？不可能啊。
　　“你病倒了。”苏沐秋翻翻白眼，“‘都是糙汉子哪需要讲究’？不晓得是谁让我照顾了一整晚？”
　　叶修十分惊讶。
　　他自觉此刻身体状况不错，感觉全身轻快不少，早上还做了几套搏击训练动作，根本没想过会有这茬：“出了这种事？不好意思啊。我没出什么严重问题吧？”
　　叶修知道苏沐秋是学医的，但还没毕业，他就是这么顺口一问罢了，于是苏沐秋同样用随便的语气回答：“没啥，你的心脏跳停几次而已。”
　　“确实不严重。”叶修很是诚恳地点头。
　　搜刮物资中的两人对上视线，没说什么，错开目光分头忙碌了。
　　
　　
　　短暂休息结束后，几人重新上路，叶修开始教苏沐秋用枪。
　　“有钱人家里多半有些枪枝收藏，这是我在地下室找到的。”叶修开着车，轻描淡写的递了把枪给苏沐秋，“你尽管玩，弹匣管够。”
　　接着叶修开始介绍起枪。苏沐秋对枪枝没有深入了解，只听叶修说这把手枪的型号是P228，是A国空军、海军甚至FBI的制式配置，还讲了不少更深入的说明。
　　凑过来的苏沐橙听的津津有味，而苏沐秋问了一句“为什么”。
　　“你准头不错。这把枪设计好，握起来稳定，指向性也不错，能充分发挥你的优势。P228挺适合初学者使用。”
　　“…还有呢？”
　　叶修看了他一眼，满脸无奈地晃晃自己严密包扎起来的双手，表示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求你达到一枪爆头的境界，反正丧尸这么大个目标，能打中就行──怎么样，不难吧。”
　　副驾驶座上的苏沐秋左右打量手里的枪，最后抹了把脸，接过弹匣，填装、拆卸、上膛…他开始生涩地练习起来。
　　这把枪适不适合初学者、在生死压力下打中会移动的目标难不难，苏沐秋没有其他经验，实在无从比较，然而这把枪叶修肯定是挑选过才交给他的，因为苏沐秋上手速度确实非常快，快得超乎他自己的想像。
　　而叶修除了最初教过苏沐秋如何握枪更省力，以及哪种姿态更能保证稳定后，就真的照他最初的说法放苏沐秋‘尽管玩’，让他自行摸索最合适的用法，好像他扔给对方的只是件打发时间的小玩具。
　　在大量的实践机会下，苏沐秋进步飞快，尽管尚未达到指哪打哪的境界，也算得上弹无虚发，叶修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心底却是对苏沐秋一次比一次更为精准的射击和刁钻时机暗暗惊讶。
　　再一次还没出手，前方的丧尸便在几声枪响后倒下，伤口恢复不错的叶修站在原地：“沐秋，你玩CS吗？排名多少？”
　　“比你高一些。”根本没空刷排名的医科生回答，招呼躲在掩体后的妹妹一块搜集商店内的剩余物资。
　　同样不可能刷排名的叶修懒洋洋地跟在后头转着刀：“比排行第一再高一些？你买通游戏公司啊。”
　　“过来，搬东西了。”
　　苏沐秋指着货架下20升装的桶装水。
　　叶修痛苦地卷起袖管。
　　
　　增加了苏沐秋作为战力，三人前往B市的路程还算顺利，至少比其他死在半路上的人幸运得多。
　　随着逐渐接近B市，路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有死了很久还在街上游荡的，死的不能再死直接被吃成碎片的，也有刚死亡正挣扎着要爬起来咬人吃饭的。
　　此外，许多原先顺畅的道路坍方阻断，而那些地方通常围聚大量丧尸，早前一股脑涌向B市寻求庇护的人太多，造成了如今这种情况，除了绕路别无他法，他们还从其他幸存者口中听说，高速公路早在末世初期就断裂了。
　　抵达B市的那一日似乎越来越远。
　　苏沐秋和叶修成天凑在一块对着地图嘀咕，不断改变着路线，画了红叉的路段仍逐渐增加，密密麻麻的，令人心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丧尸暂时没有进一步变强的迹象，而人类却能够学习与适应。
　　几十天前，世界刚产生巨大变化时，几人对丧尸还有些不适应，别说脸色苍白，甚至偷偷吐的几回，而到现在，他们麻木地司空见惯了，就连年纪最小的苏沐橙发现行动缓慢的丧尸时，也有勇气扔石块砸了，只为确保那些东西没办法继续伤人。
　　即使世界急遽崩盘，叶修仍觉得让个小姑娘做这些太不顾儿童心理健康了，苏沐秋却认为只要苏沐橙承受得住，在这种时候反而是多一分活下去的保障。
　　“沐橙不是遇事只会哭的小姑娘。”在叶修提起时，苏沐秋如此说道，笑容有些对现况的无奈，更多是自豪，“她可是我妹妹。”
　　苏沐秋大多事都不会避讳苏沐橙，不管她听不听得懂，久而久之，叶修也不会了，只是会多嘱咐一句注意安全。
　　
　　这天几人找到一间小杂货店，或许是位置太过偏僻不起眼，看上去物资居然还有剩余。见里头只有几具不晓得饿了多久的老弱丧尸以龟爬的速度打转，也没有橱柜或后门等可能突然窜出丧尸的地方，叶修从衣袋内翻出俗称掌心雷的白朗宁M1906递给苏沐橙，吃了好几天干粮的一大一小兴冲冲地狩猎去了。
　　掌心雷只比一包香菸大一些，重量轻巧，后座力不强，但火力和续航性远不如普通枪枝，叶修在别墅里找到后顺手带在身上的原因只有方便携带，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把袖珍手枪会刚好适合给苏沐橙使用，打碎物品制造声响，在后方给他打掩护。
　　苏沐秋负责留守，靠着那辆几乎成了三人蜗居的本田飞度，盘腿坐在朝向杂货店的一侧，低头继续阅读帐号卡里的内容。
　　昔日亮眼的拉丁黄早成了灰扑扑的土褐色，为了增加迷惑性，叶修还号招两人糊了不少泥土树叶上去，远看着像大型泥团似的，放在这穷山僻壤的地方自带环境迷彩，加上苏沐秋读的专注，整个人恨不得埋在屏幕后，走回来的叶修差点没找到他。
　　叶修和苏沐橙嘴里各塞着一只棒棒糖，抱着一小部分战利品回来时，他察觉苏沐秋眉头紧皱，于是摆手要对方让让，打开后备厢将搜刮来的汽油放好，并取出小推车交给苏沐橙。
　　“怎么了？”叶修问道。
　　“叶修，你来看这个。”苏沐秋说。
　　叶修凑过去看，接着被大段大段的英语和专业词汇晃晕了眼。
　　“看到了，看不懂。”叶修摊手，“然后呢？”
　　苏沐秋眼角一抽，直接扣着叶修的后脑杓把人往屏幕上拍。
　　他没指望叶修看明白，他一个学医的都看的云里雾里，这当兵的要是能读懂未免太逆天，纯粹是叶修这副‘反正我是不懂你看着办’的态度实在恼人。
　　“你看这段……”苏沐秋敲了两下，圈出他所说的段落，“这里写的是某种病毒的特性。根据最开始你提过的事，这病毒大概就是爆发丧尸潮的主因。”
　　“哦？”
　　苏沐秋顺着字句翻译起来：“…那是由于其他实验中意外产生的、对生物基因内受器SYQ417起反应的变种病毒……SYQ417？实验室怎么没有当场销毁？！”
　　晓得苏沐秋只是藉着对话的方式整理思路，叶修配合地问：“SYQ417？那是什么？”
　　苏沐秋举了个例子：“比如，人类基因内有一种受器TRPV1，这是特定通道，涉及痛觉信息的传递、调制与整合，人类能吃出‘辣’，就是出于遍部舌头及全身末梢神经的TRPV1。然而，一般鸟类虽然也有TRPV1，却吃不出辣，因为鸟类的TRPV1构造不同，无法和辣椒素产生反应。”
　　“嗯嗯。”叶修应声，在苏沐秋看过来时立刻摆出中学生被班主任点名的端正态度，当苏沐秋低头看着屏幕，眼神便飘忽地落到勤奋的拉着小推车来回搬运战利品的苏沐橙身上。
　　苏沐秋读着内容，神情逐渐凝重：“但是…SYQ417，所有生物体内都有，构造完全相同，却一直找不出对应物质……换个通俗点的说法，就像是所有活着能跑跳的物种体内，都有一道后门，而没人知道与锁孔匹配的钥匙长什么样，而开门后又是什么结果…”
　　“而现在…人类找到了，但它却失控了……”
　　“没有例外吗？”叶修问，“比如你刚才说的鸟？”
　　“没有例外。”
　　苏沐秋胆战心惊，他越读越快，心想脑子得多有病才会下令把这消息封锁？他完全不能理解，“后面提到，13-C区机密研究室着手进行实验，找了多种生物的强壮个体注入模拟抗体与丧尸病毒，但无一例外失败，SYQ417对丧尸病毒来者不拒，仅少数曾产生疑似抗性的反应。”
　　苏沐秋飞快扫视着实验列表。
　　他们找了上百种生物进行测试，从S-000到S-999，虽然纪录详细实验过程、反应和对应物种的文件没有保存到－－这不能怪叶修，危急中他能抢救这么多资料已经相当了不起了－－但根据列表里简略纪录的实验时间和最终结果，超过九百多种都在三天内死透，有七十三种能靠实验抗体痛苦地存活，但没能活过一个月。
　　余下的实验个体并未标注实验终止日期，表示这份列表的最后一次纪录时，它们都还活着，但标号多在六七百以后，实验时长并未超过30天，或许死亡只是早晚的事。
　　最初的实验体倒是苟延残喘许久，研究室同时施打多支抗体，算一算直到病毒爆发那天，已经活了超过三个月，但现在世界大乱，C区研究室早就炸了，估计实验体全都死在里头，彻底断了最后一丝可能性。

　　两人面面相觑，俱是沉默。
　　那是某种提前知晓世界异变的真实原因，并同时得知已无药可救的死寂。

　　“也许…”叶修低声说道，“会有实验体成功逃了出来？”
　　“逃出来也没用，大概早就死在外头了。模拟抗体和SYQ417都很霸道，注射后会对生物体产生不可逆的破坏。抗体占上风的话，有很高的可能性暴毙，反之抗体失效则会丧尸化…”
　　苏沐秋郁闷。
　　而叶修跟着蹲在一旁，盯着那串实验清单看，陪着苏沐秋一起郁闷。
　　于是当苏沐橙把找到的半箱方便面和几个过期罐头仔细放好，一回头就看到他们俩用苦大深仇的表情瞪着笔记本，这画面太难得，苏沐橙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人尴尬，这才意识到他们未免担忧的太早了，就算帐号卡里记录着正确的分子式，难道他们能在缺乏工具的前提下制作出来？即使可以，要广泛施打疫苗仍得仰赖国家的力量，但现在他们连B市都还没到达，甚至不知道B市是什么情况。
　　讪笑几声后，苏沐秋收拾好东西，和叶修一起快速清点过随身武器，这次轮到他负责驾驶，而叶修坐在一旁摊开地图，眯起眼仔细辨认方位后，认真地开始指路。
　　
　　然而不到半天，苏沐秋发现，这些担忧并非来的太早。
　　
　　
8.
　　车子忽然停下时，蜷在后座小睡的苏沐橙迷迷糊糊地醒来，她揉着眼睛抬头，就看到前座两人严肃地盯着某处。然而苏沐橙顺着视线望去，除了稀疏的林木与土路外，什么也没发现。
　　苏沐秋和叶修盯着同一个方向。
　　极细微的震颤由地面顺着车身，传递到两人身上。这微妙的似曾相识让苏沐秋抓紧了方向盘，在两人的戒备中，数辆大型卡车缓缓驶来，那车型和苏沐秋曾在卖场外看到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墨绿色的覆盖布上有个金色标志。

　　是军队。
　　现在想来，既然上头早就知道丧尸病毒的事，恐怕是在研究所内部有情况的时候，就下令让人去收购物资了。

　　苏沐秋思考着，便听见叶修的声音，他指着车身上以黑红色漆料画出的小标记：“是Q市的常驻军。”
　　见叶修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态度说不出是放松抑或无奈，苏沐秋问道：“你是Q市军队来的？Q市的军队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但是和他们老大有些交情。”叶修摸摸下巴，随即推开车门，“嗯…的确很奇怪，我去打听一下。”
　　苏家兄妹坐在车里，看叶修晃过去张开双手跳了两下，领头的卡车停下，车窗摇开一道缝，叶修朝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接着神色如常地走回来，让苏沐秋跟着他们。
　　卡车继续行驶，小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后方，果然没有遭到驱赶，路途中叶修说了些他获得的消息。
　　“这一队只是巡逻队伍，他们出现在这，是因为上头征用了附近某间私人医院，作为临时的病毒实验中心，而Q市军队被调来保护。”
　　“病毒实验中心？”苏沐秋领会到叶修的意思，而下一句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叶修点头：“对，研究丧尸病毒的。”
　　这里离B市已经不算远，悠闲地开车只要半天路程，但以步行来算，仍有一段距离。若考虑到位于H市内的13-C研究所爆炸导致的一切后果，实验中心设置在这里算是合理。
　　叶修扬起笑，从苏沐秋放在一旁的笔记本中抽出帐号卡：“有几位生物方面的专家在这里，如果能在这继续进行疫苗研究，我们想方设法去B市的旅程就能结束了。”
　　苏沐秋一顿，心底起了某种违和感，而叶修扭头和后座的苏沐橙聊起了天：“沐橙，等世界安全之后妳想做什么？”
　　苏沐橙认真思考，片刻后肃着小脸说道：“想吃冰淇淋。”
　　这真是微不足道的愿望，但末世后却成了奢侈的梦想。
　　“哦？妳要什么味的？”
　　苏沐橙报了巧克力、香草这类常见口味：“每种各四分之一份。”
　　“好啊，各四分之一份，到时候让妳哥带妳去。”叶修笑。
　　“我们家附近有一间冰淇淋店，很好吃哦。”苏沐橙点头，“还要点一份香草综合给哥哥，叶修就草莓味的好了。或是你喜欢巧克力吗？”
　　叶修指着自己哭笑不得：“我也有？”
　　他说现在这种情况，冰淇淋恐怕会很贵很贵，然而小姑娘抬头挺胸，宣布她一直有在储蓄，可以请哥哥和叶修吃冰，高高兴兴地掰着手指细数有哪些口味可以选。
　　叶修应声，降下车窗，看着外头的景色。
　　这附近有军方驻守，已经相当‘干净’了，树林绿意盎然，偶尔还有几声鸟鸣，自林间吹来的风却夹杂着一股血肉腐败的腥臭气，如今大地上任何一处都是这种气味，彷佛世界已由根系腐败。
　　他握着那张帐号卡，轻轻摩娑着边缘，听见自己答覆：“好啊，不过我不喜欢吃甜的，沐秋那份让我吃几口就行……”
　　

　　不多时，他们抵达目的地。
　　那间私人医院外严实地架着数层铁网，其上足有巴掌长的钢制直刺挂满碎肉残肢，焦黑的泥土地上是明显的灼烧痕迹，气味刺鼻，不难想像为了保证这一块满是活人的区域不受侵袭，军队费了多少力气。
　　领头的卡车比划几个手势，驻守在铁网后的几名军人立刻左右拉开了铁网，留出一道缝隙，苏沐秋这辆脏兮兮的小车跟在最后头，三人在无数警惕的眼神中随那些巡逻队的成员一块走进医院。
　　相较外围地狱一般的景象，医院大厅内显得光洁，同样有军人抱着枪械站在各个角落，令人毫不怀疑一有不对劲，踏进医院的瞬间就会被四面八方扫来的子弹打成肉泥。
　　这只巡逻小队的队长虽然把他们带了回来，神情却是狐疑的：“你说…你是H市驻军的叶秋？有能够证明身分的物品吗？”
　　忽然听见叶秋这个名字，苏沐秋有些纳闷，但只是和苏沐橙站在叶修身旁，没有冒然出声。
　　叶修摊手：“没有，出来的时候太急了……老韩在吗？不然小张也行，随便来一个都能帮我证明。”
　　听见‘老韩’‘小张’这种称呼，对方抽了抽眉：“他们两位不在这，即使在也不是想见就能见，你……”
　　两人对话间，一位在稍远处交代事务的年轻军人抬头：“是……叶秋前辈吗？”
　　叶修歪过头看向对方：“是我。你认得我？”
　　“不认得，但是韩队长曾提过您…”
　　那名年轻军人一身陆军制式的夏季长服，看得出资源紧张的现在，他尽力保持整洁干净，当他走到叶修面前，那位巡逻队长马上喊了声“宋少校”，行了军礼退开。
　　“小宋不错啊，这个年纪已经是少校了。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是。”宋少校点头，语气有些踌躇，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提起：“……没想到您还活着。听说您当时的伤势已经…”
　　叶修摆手打断他：“这不是被救过来了嘛。叙旧有空再说，我带了些东西过来，你们抽点人手花时间确认能不能用？”
　　“这是…”
　　叶修笑了笑，拿起帐号卡。
　　“是13-C区研究所的资料。”
　　宋少校惊讶，正想和叶修说些什么，然而刚开口便有一名军人匆匆跑来，报告了通往B市方向的临时道路被一波数量庞大的丧尸潮堵塞，运来的物资卡在路途中，已有伤亡。
　　他当即把帐号卡的事交代给第二负责人，致歉一声后领着几只队伍出发了。

　　医院内顿时静了不少。

　　有关丧尸病毒的事是重中之重，在叶修表示要亲自把帐号卡送到疫苗研发的主导者手中才算任务完成，副手立刻让守在通道前的人让开一条路。
　　叶修道谢，抬起脚走了几步，忽然和身旁的副手说道：“对了，你看到那边那两个了吗？就是那对兄妹，大的帅气小的漂亮的…”
　　副手黑线，整个医院大厅除了驻守的军队和叶修外，就剩两个活人，他得要多眼瞎才会没注意到。
　　“他们是一路和我过来的，是平民，身上没有伤口，没有感染丧尸病毒。外头不太安全，我进去的时候，能不能代我照顾一下啊？”叶修笑咪咪的，巧妙地挪了下脚步，将半盒烟悄悄塞进对方手里，“也不求热茶啥的，给他们喝杯水歇一会，有靠谱的安全基地就让他们兄妹插个队－－”
　　“喂喂，别擅自替我们安排！”这里如此安静，苏沐秋听得一清二楚，当即大喊出声，“要去什么安全基地必须是三个人一起，我们在这里等你，交了东西赶紧出来。”
　　“嗯！我们等你。”苏沐橙坚定点头。
　　这段话，叶修还没啥反应，一旁神色冰冷的军人们倒是对兄妹俩的观感好上不少。在一般民众眼中，军人就是要保家卫国的，一路上能够互助，然而到了相对安全的环境，他们便会站回受保护者的位置，与军人同行的民众不少，但听到能安排基地后第一句不是激动道谢，而是说要走一起走的，这还是头一遭。
　　叶修夹着帐号卡晃了晃，没说别的，一溜烟钻医院里去了。
　　苏沐秋凝视着叶修瘦削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拉着苏沐橙到长椅上坐下。
　　有军人递了两只钢杯过来，苏沐秋道谢接过，喝了一口惊讶地发现是热巧克力，于是又谢了一声，对方忙摆手要他们别客气。
　　“都是军队里喝的，没外面的可口，但很能补充体力。休息一下吧，这里有咱们看着，别的不说，安全性肯定过关。”
　　“谢谢。”苏沐秋认真说着，苏沐橙也捧着杯子道谢。
　　几名军人憨厚地笑了笑。
　　苏沐秋想起医院外头筑起的防御线，由于这里活人的气息太重，很大范围内的丧尸都会被吸引过来，他找到那位主动招呼他们的军人，将一路上击杀丧尸观察得来的特性告知对方。
　　“希望能派上用场。”
　　对方点头，听得很是认真，他转头就将这些总结传达给其他人，不过听见苏沐秋提及“丧尸对红色物体反应剧烈”时，他竟摇了摇头。
　　“这点我也注意到了。丧尸不是对红色有反应，而是受感染成丧尸前看到的最后一个颜色吸引……”他表情微暗，“你遇到的丧尸多是一般民众，他们被丧尸咬住时会反射性盯着自己的伤口，所以对血──也就是红色有反应。”
　　对方低声说着，许多军人最后一眼都是确认同伴是否安好，于是变成丧尸后，他们会无意识追着迷彩的颜色。他没有多谈，只是再次感谢苏沐秋提供的讯息，便朝向他不断使眼色的同伴傻笑，抱起枪站回位置了。
　　而他身后，情报获得修正的苏沐秋模糊地想起什么，他回望叶修离去的方向。
　　
　　碍于职务，军人们不方便明着聊天，但倒是告诉这对兄妹如果无聊可以在医院里走走。获得自由行动权力的两人没有乱晃添麻烦，只是待在能第一眼看见内部走道的位置等待。
　　热巧克力喝没半杯，重重封锁的医院大门再度开启，两人抬头望去，一群荷枪实弹的高壮特种兵团团围着正中间的人，低声交谈后快步走向医院内部，苏沐秋还猜测是不是什么领导来了，却见被围在中间的人同样穿着军方制服，他们这一群人谨慎保护着的，是他手中提着的铁笼。
　　宠物店常见的铁笼里装着一只兔子，背脊的雪白毛皮间烙着刺目的‘S-748’标号，被太多人类紧盯，那兔子紧张地在铁笼里跳了一下，惊鸿一瞥间，苏沐秋分明看到那只兔子的另外半边身体，已有部分毛皮溃烂、腐败生蛆，内里的脏器仍是鲜活的肉红色，心脏鼓动着，异常可布。
　　苏沐秋看过实验资料，记忆力又好，马上猜到这应该是当初的实验体之一，只是这到底算失败还是成功，他无法定论。
　　他正想着事，衣摆忽然被扯了扯，一低头对上苏沐橙紧张的眼神。
　　“怎么了？”苏沐秋安抚，“别害怕，那只兔子是从爆炸的研究所逃出来的，施打过实验中的模拟抗体。如果能从它身上找到人类和其他动物活下去的希望，未来就不用担心了。”
　　一旁偶然听见的军人惊讶：“你知道的好多啊！实验抗体…原来是这样。”
　　“从认识的人那里稍微知道一些。”苏沐秋答得模糊，并未从表情中泄漏什么，“这是没有公开的情报？”
　　“没有公开？这倒不是。”军人抓了抓脸，大方坦承：“C区研究所是病毒外泄的地点，除了少数身上有标号的动物活着逃出来，其余人员全都丧尸化了，现在是高度危险区。据说已经派出的几支精锐队伍全折在里头，那里更难深入了。”
　　军人叹了口气，或许因为苏家兄妹是和叶修一块来的，显然比一般平民知道更多，他忍不住悄声说道：“现在情况不断变差，因为研究资料毁了，上头只能下令全力补捉实验动物送来这里，一只只全送进去取血提纯，原来是为了制作那些……刚才那只兔子这么小，不晓得能抽多少血？前天我还埋了一只老虎，不只被抽干，皮子里脏器都掏空了，比起丧尸，真不知道哪边比较可怕。”
　　苏沐秋微微变了脸色，心电急转间，一句平板冰冷的语句闪过他脑中－－
　　那是军用无线电内，每日一次的总结前，总会冰冷地重复的：‘如果捕捉到13-C区逃出的实验体，请交至临时病毒实验中心’！
　　无人生还的研究所…腰间的大型动物咬痕…体温…心跳…其他不寻常的迹象……以及，C区研究所的外观颜色，唯一导致叶修吃鳖的丧尸，他的车──
　　苏沐秋的心跳逐渐加快，这时，苏沐橙凑到他耳边：“哥哥，叶修什么时候会出来？”
　　“…怎么了？”
　　小姑娘眼中充满忧虑：“我给叶修送毛巾那次看到了，他背上也有那个标记，写的是S-000…”
　　曾经留意到的细节终于串联起来，隐约露出真相的冰山一角时，苏沐秋捏紧了妹妹的肩膀。

　　如果一直到不了B市，也没有治疗方法，叶修突然教他用枪的真实原因会是什么？

　　深呼吸后，他睁开眼，对苏沐橙轻声说道：“叶修那家伙可能迷路了。”
　　“我去带他回来。在这里等我们，办得到吗？”
　　
　　
9.
　　相较普通正规医院由地板到墙面一片洁白，这间私人医院的内部装潢精致，以柔软温和的色泽为主，内部走廊每隔一段距离，还挂着以静物为主题的小型油画。
　　新鲜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
　　院外与大厅明明安置了许多军力，力求一有丧尸出现在3秒内就能轰成渣，内部却没有任何安排，即使那位副手，也只是送了叶修几步，指出方向便不再同行。
　　叶修慢吞吞地走着，经过许多紧闭的门板，那些门板外写着编号，S-803、S-698、S-762…，排列毫无规律。
　　这里隔音极佳，除了他的脚步声外并没有其他声响，叶修仍觉得似乎听得见门后各种动物尖锐痛苦的哀嚎，以及专家们冷静的对话声。
　　他想着或许是因为曾和这些声音共处好几个月，所以到了氛围相似的地方，就出幻听的毛病。
　　即将走到尽头时，终于有扇没有任何标示的门打开了，一位中年男子走出，他穿着普通便服，鼻梁上架着牛奶瓶底厚的眼镜，低头拿着一叠纸张刷刷写着字。
　　“你就是外面通报有事找我的人？”男子说话的时候仍对着检测报告，神色相当不耐烦，“时间宝贵，你最好别说废话。”
　　“我带了13-C区研究所的资料。”叶修马上说明来意。
　　“哦？！”对方这才正眼看他，“我很惊讶，去了那么多人，你是第一个有能耐带资料来的人。我是临时实验中心的总负责，资料呢？”
　　叶修拿起那张花花绿绿的帐号卡，研究员一脸狐疑，将信将疑地接过，随即从裤袋里拿出一台巴掌大的仪器由侧边接入卡片。
　　那仪器缓慢读取了一会后，跳出即为冗长的文件清单。
　　划拉着看了一会清单，研究员的表情好上不少，目光勉强能算从零下转回常温了，虽然是对着帐号卡里的资料：“虽然有不少缺漏，不过这些纪录能给疫苗研发带来很大帮助。你待会去找负责防御工事那位姓宋的军人，他会把酬劳发给你。”
　　他交代完毕，竟是阅读着资料，脚步一转就要直接走回研究室了，叶修连忙喊住对方：“等等，我有事没说完呢！”
　　研究员蹙起眉：“这位先生，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是关于…曾施打模拟抗体的存活实验体。”
　　“你有抓到？”研究员打量着两手空空的叶修。

　　“…类似吧。”
　　叶修脸色苍白，神色倒是从容而平静。
　　这瞬间，他想起被一堆丧尸按在下方时突然闯进店里的人，想起某个清晨──叶修立刻把这些想法全都掐灭了。
　　他垂着眼，动了动唇：“我是……”
　　对方突然双眼一亮：“是实验体！”
　　叶修当场僵住，感觉衣领下的烙痕无预警疼痛起来。他捏紧微微发颤的指尖，僵硬地点头：“对，我…”
　　那名研究员朝着叶修的方向小跑过来，跟看见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急切，接着手一挥推开了他，直直向着后头跑去。叶修怔住，顺着转头看去，那里有几名小心翼翼地捧着铁笼的特种兵，笼里瑟瑟发抖的S-748，还有更后方，朝着他奔跑而来的苏沐秋。
　　然而越跑越近的苏沐秋并未看着他，而是紧盯走廊底部，神色惊恐，彷佛随时会喊出一声“快逃”。
　　叶修从未在苏沐秋身上见过这种情绪，出于了解与信任，他立刻警惕起来，正转过身并摸上藏在靴筒里的小刀时，猛地后颈一疼，眼前一黑，叶修彻底失去了意识。
　　
　　陷入昏迷的叶修软倒下来，苏沐秋冷不防敲上他后脑勺的手顺势下滑，搂紧他的腰把人接在怀里。
　　等那名研究员想起带来资料的家伙似乎还有话要说，将注意力勉为其难地从S-748挪到对方身上时，只看到一位长相好看的青年正半扛半抱着对方走来。
　　“你是谁？他怎么了？他有受伤感染病毒？”因为有这种前例，研究员如临大敌。
　　苏沐秋连忙摇头，神情诚恳：“我是和他一起送资料过来的，发现他有东西忘了交给实验中心才打算送进来，没想到正好看见他…低血压的老毛病犯了。”
　　“什么东西没送？你们也抓到实验样本了？”
　　“是读取资料用的。”苏沐秋拿出一台小型读卡器。
　　“不用，你拿回去吧。”
　　“真的不用？”
　　研究员没兴趣的摆手：“我们使用的仪器可以直接插卡。”
　　苏沐秋点头，恳切的说了几句“期待研究早日完成”、“解救世界于水火之中”就带着叶修走了。大厅里的军人们看到叶修醒着进去晕着出来，还是要问上几句的，苏沐秋全用‘老毛病’打发，唯有在碰到神色疑惑的副手时，含糊其辞地说了句“重伤后遗症，你们宋少校大概知道一些”，便顺利把叶修扔进车里。
　　这时准备和宋少校会合的第二批支援正好要出发，出入口敞开，苏沐秋混水摸鱼地跟在后方，却突然被一名军人挡住。
　　“等等，停车！”
　　“有什么事吗？”苏沐秋飞快地扫了一眼，确认对方虽然配戴武器，但并没有举起枪口，于是配合的停下车。
　　“你们这就走了？”军人友善建议道：“不多等一会吗？外面情况很混乱
。”
　　苏沐秋故作苦笑：“东西送到了，我们要去其他地方找亲人，家中父母年纪大了，实在不放心他们。”
　　“这样啊…那至少拿一些食物，路上比较轻松。如果你们之后没有特定方向，可以朝东北方走，Q市附近有几处临时基地是由军方管理的，比其他私人势力组建的基地公正可靠的多。”
　　谨慎确认收到的谢礼确实是没问题的干粮、瓶装水和少许汽油后，苏沐秋道谢，神色如常的朝东北方前进，数十分钟后，他方向一转，向着截然不同的地方驶去。
　　
*
　　
　　叶修是被一阵灼烧似的饥饿感弄醒的。
　　昏沉的黑暗中，他莫名感觉很想吃点东西，但饥饿感并非来自肠胃，而是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它们尖叫着不够不够，驱使他进食，然而不是肚子饿的话，要吃什么才‘够’？
　　在他迷惑时，身体给出了答案，‘对的食物’是──

　　叶修刷地睁开了眼，心脏狂跳，起了一身冷汗。
　　待理智从惊魂未定中归拢，叶修松了口气，听见苏沐秋询问：“醒了？”
　　“嗯。”他下意识回答。
　　叶修正想擦干额上的虚汗，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此刻他们在某一处低矮的楼房废墟二楼，墙面没了大半，能轻易看见外头暗下来的天色，以及夜色中，在街道上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
　　他们没有升火，苏沐秋把发电机跟电磁炉从车里搬了过来，上头加热着食物，苏沐橙认真照看着，而苏沐秋熟练地保养枪枝，清点弹匣。
　　至于叶修，他靠在墙边避风处，双腕被绑在身后，脚踝同样，他试着扭动手腕，本打算解开绳结却失败了，才发现这绑法是许久前他亲自给苏沐秋示范过的那种……一手刀打昏他的方法也是。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苏沐秋，你是个有天赋的学生。”叶修诚心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苏沐秋丝毫不客气。
　　“那你能不能解释下绑着我的原因？”
　　“怕你溜走啊。”
　　苏沐秋答的淡然，隔着衣摆把热腾腾的罐头打开，一阵玉米汤的香甜气息飘出，他把罐头汤递给苏沐橙，接着加热起下一个。苏沐橙想起之前有找到几块啃不动的硬面包，告知苏沐秋后，就溜到停在一层楼梯口附近的小本田里，打算拿来沾着汤吃。
　　叶修沉沉地盯着苏沐秋不紧不慢的动作，片刻后歪着头勾起嘴角：“苏大大，我也饿了。”
　　苏沐秋头也不抬：“还在加热，你就不能忍忍吗。”
　　“忍不住怎么办？”叶修笑，“怕我溜走？不是怕我拿你们吃饭啊？”
　　“你看不出来吗？我体内的疫苗已经逐渐失效了。说不定某天睡着之后，我就再也醒不过来。”叶修做了类似耸肩的动作，“到那时，我变成丧尸后的第一顿大餐会是谁，你感受一下，想明白了就送我回去。”
　　“叶修，你真的知道疫苗是什么？”苏沐秋看了他一眼，“感冒看病，医生是开药给你吃，还是给你一针疫苗？某种意义上，疫苗就是病毒的一种，只是经过处理，对生物的危害性没有病毒那么大，能引起生物体的自发抵抗作用，进而产生抗体。”
　　叶修怔住。
　　“13-C区研究所连丧尸病毒都没摸透，直接从模拟抗体开始，把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的抗体跟丧尸病毒同时注射到个体内……别的不多说，你看那只半死不活的兔子，就晓得S-748的抗体即使没有失败，也不成功。”
　　“但是你还活着。过了这么久，那些模拟抗体早就失效了，这代表什么，你感受一下？”
　　苏沐秋把话扔回给呆愣的叶修后，他大方地递出了手，直直塞到叶修眼皮子底下，将手腕内侧直接贴上叶修冰凉的薄唇。
　　薄薄的一层皮肤下，属于生者的脉搏鲜活有力，叶修怔了好一会，才触电似地后退。
　　苏沐秋却紧随而上。

　　“你忍不住，那就咬吧。”
　　他扬起头，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自信，眼眸明亮，说话的语气镇定－－叶修想，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不相信这世上，只有你能触发七十三亿分之一的奇迹。”苏沐秋说，“咬吧。”

　　叶修心神一晃，某种难以辨别的酸涩情绪擭住了心脏，他说不出话来，而苏沐秋不肯收回手，两人僵持着，电磁炉上的浓汤罐头闷闷响着，上头提前戳开的小孔中散出一点蒸腾的热气。
　　他盯着苏沐秋，最后张开唇，轻轻叼住苏沐秋的手腕，没有咬破皮肤，只是留下一枚小小的粉色印子，便呸呸几声吐开了他：“沐秋，你难吃死了，在我的食谱里必须是最后一个啊。”　　
　　苏沐秋不甘示弱，将叶修手上的绳索解开了，抓着他的右腕在相同位置留下同样痕迹：“彼此彼此，你也很难吃，我宁可要一块压缩饼干。”
　　两人互相嫌弃了一下彼此的口感，等汤热了之后，搭配着苏沐橙刚取来的面包，一边吃一边讨论接下来的事。
　　“疫苗是一定要做的，但我不信任这群科学家，也不信任你。”苏沐秋说道。
　　叶修干咳几声。
　　“这附近没有其他能够制作疫苗的地方了。”
　　“那我们就去B市，找那个叫做叶秋的人。他肯定有办法能制作疫苗，你才会要我把帐号卡送到他手上吧？”苏沐秋说着他的打算，显然在叶修昏迷时他已经想过了接下来的事，“总之，把你一个人扔给那群不知道可不可信的神经病，这种事我可办不到。”
　　“但是帐号卡…”
　　苏沐秋叹气，说这种贵重资料他当然在电脑里备份了，而且这几十天他可不是白看的。
　　叶修做出夸张的感激表情，苏沐秋斜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况且，你连我家附近的冰淇淋都还没吃过，这就去送死太早了。”
　　“沐秋，你喜欢吃甜的？”
　　“哥哥最怕甜食了。”苏沐橙笑嘻嘻地说道。
　　“所以下次去吃，你得帮我吃一半。”苏沐秋伸手，揉了揉叶修的发顶，“吃饱了就早点休息，天亮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做。”
　　叶修沉默，最后缓缓倾身，额头撞在苏沐秋肩上。
　　无人可见的地方，他终于弯着黑眸，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
　　“好。”
　　
　　
　　
End

*弹夹跟弹匣是不一样的东西。